踩着沙沙的积雪，逆着如刀割脸的冷风。
蓬头垢面，破衣烂衫的小男孩，穿过几条狭窄陋巷。
回到了自己家。
一处山石磊起的低矮院落，两间简陋的土坯房。
这便是苏生与其母亲生活过的地方。
推开两扇院门，站在门口愣了愣。
仿佛又看到，那位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妇人，站在家门前，与自己四目相对。
然后不经意间，扬起嘴角。
时光宁静而安详。
可一眨眼，景物突变。
院里干干净净纯白一片。
墙边的扫帚，依然死气沉沉立在那里。
再也没人拿起它，在院子里扫雪。
所谓眼前美好的一切，也不过只是幻觉而已。
苏生脚步匆匆穿过院子，垂在身下的手用力握了握。
指甲给手心带来强烈的刺痛感，总算没让泪水滚落。
到屋里找出了家中仅存的干粮，半块已经冻硬的面饼，塞到嘴里默默的啃着。
啃完面饼后，又鞠了一捧雪在手里。
入口冰凉，让本就消瘦的身子，越发寒冷。
头脑昏昏沉沉的，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。
刚准备回屋躺着，就见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，从院墙外露出了头。
孙南燕脚下垫着几块石头，隔着院子，看向屋门口坐着的苏生，轻挑眉笑道。
“雪好吃吗？这个可填不饱肚子。”
听到嘲讽，苏生也随之抬起头。
露出了头发下面，那双黑黢黢的双眸。
眸光闪闪烁烁，好似无边黑夜中，永恒不息的小小篝火。
孙南燕见他看了过来，手里拿起一小块金子，晃了晃。
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。
“冬天吃的可不好找，你不想被饿死的话，就过来求我，只要你求我，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。”
苏生看着那块足以抵他一年饭食的金子，没有挪动。
然后下一刻，那块金子便被扔了过来，落到了他的面前。
孙南燕扔完那块金子之后，也没说多余的话，就是立在墙后看着他。
脸上挂着淡淡的笑。
似乎是想要看他，会不会去捡。
等了一会，果然不出她所料。
苏生将手伸向了那块金子，然后将金子捡了起来。
孙南燕面露得意。
正想说两句讥讽的话。
可是紧接着，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，便被原路抛了回来。
而且好死不死的，直接砸到了她头上！
虽然金块个头不大，可还是将她打的“哎呦”一声。
向后倒进了雪里。
额头上起了个红红的肿包。
疼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苏生见此一幕，眼中不禁掠过一抹慌乱。
其实他只是想把金子丢回给她而已，完全没想到随手一扔，竟然打到了人。
眼看孙南燕已经从地上爬起来，冲进了院门。
手里还拿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。
一脸凶神恶煞。
好似要找他拼命。
他自然是不敢多留，扭头就跑进了屋子，顺带关上了屋门。
门外孙南燕把门砸的哐哐响，言词激烈。
“死苏生你给我滚出来，我要杀了你！”
“你出来呀，看我不把你的牙敲掉手脚打断，敢做不敢当的混蛋，胆小鬼！”
“居然敢打我的头，我也要打爆你的头，把你的脑子挖出来做羹汤，把你的指头掰断了喂狗，你给我出来啊！”
粉粉嫩嫩的小女孩，顶着额头红肿的包。
手拿石头不断的敲打着木门，气势汹汹的在门外叫骂。
说着一些毛骨悚然的话语。
让龟缩屋内，心怀恐惧的苏生，越发不敢随意开门。
现在出去的话，他毫不怀疑孙南燕会将手里的石头，打到他头上。
毕竟孙南燕之任性，镇上人皆有耳闻。
医馆里的老郎中，隔三差五的就要往富贵街那边跑。
十有八九，都是孙大小姐发脾气，又打伤了哪位仆人之类的。
甚至就连她的亲爹，在看到她发脾气时，都会故意躲着走。
生怕一个不小心，被飞来的茶杯，茶盏什么的打到头。
所以说尽管孙南燕年纪不大，可人命什么的，在她眼里似乎并不值得尊重。
至于堂堂的孙家大小姐，为何会养成这样古怪的性格，则无人可知。
人们只知道，孙大小姐在出生后不久，就没了娘。
只有一个极度疼爱她的父亲。
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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